「歡迎回來。」應該是所有人內心中最想要聽到的一句話。因為它代表一個人的”歸宿”，一個可以讓人感到窩心的地方…。
離開家也將近十個年頭了，

十八歲那年說真的很傻，但如果不是那天的決定，

也不可能有今天不錯的生活品質。

 

 

小時候家裡很窮，爸爸每天都喝酒，

每天都是喝到很晚才回到家，

不是大吵大鬧吵醒鄰居被投訴，

不然就是大字型躺在門口睡覺。

 

 

 
媽媽則是每天努力工作，扶養我們家裡三個小孩，

為了我們這三個死小鬼，

媽媽從早六點出門，

三更半夜回家，累的不成人形，

就是要給我們有一個學校讀，

每天給自己吃白飯配醬瓜，給我們吃三菜一肉一湯。

你評評理，哪有人母親會做到讓人如此擔心，對吧？我媽媽就是。

 

 

『我說媽媽啊，您也偶而擔心一下自己的身體好嗎？』

「你們這幾個小毛頭，不用擔心我，只要你們別餓著，我就很開心了。」

難道您的目標就只有我們三個小孩過的好嗎？

您不知道我們三個都很擔心媽媽您嗎？

我們沒辦法想像如果有一天沒有您我們該如何過下去。

 

 

所以我決定了，我要暫時離開這狗不拉屎、鳥不生蛋沒有產值的地方，

我要去大都市求職，一方面減緩家裡負擔的生活費用，

一方面我會寄生活費回來，

讓媽媽生活過好一點，

不用再那麼的累。

大都市那邊我工作都找好了，面試也過了，

所以媽媽不用擔心我在那邊會找不到工作而落魄的回家。

還有那個死老爸，也不用跟他說我去哪了，

反正家裡的事他不會去想知道，

我離開家裡搞不好他連少了誰都不知道。

 

 

 

只記得離開當天，剛好是楓葉泛黃掉落的時候，

天空有點陰陰，天氣有點涼颼颼，

家裡老式的木門口，屋頂瓦礫東缺一塊西缺一塊，

下雨的時候還要拿大桶子小桶子在室內裝雨滴，

這一切這一切所有熟悉的場景，

就暫時要說再見了。

 

 

 
媽媽用佈滿歲月痕跡的雙手在我衣領上拉了拉，拍一拍，

試圖將沾在衣服上的灰塵拭去，

用一種難掩不捨的眼神看著我說：「死小鬼，養了你這麼多年，這次去大公司工作，

給人家的第一印象要好一點，知道嗎？」

 
說話還是一樣這麼不客氣，搞不好我的個性就是遺傳妳的。

「我知道啦，老媽，老爸以前的西裝還挺不錯看的啊。」我拍拍胸口笑著說。

媽媽，白頭髮越來越多，額頭上的皺紋也是。

一想到此，我便不加思索的就擁抱媽媽。

 
「死小鬼，又不是以後見不到，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

媽媽我隨時都會在這等你回來的。」

邊說邊拍我背後，很懷念的感覺，

懷舊的拍進我的心肺，說真的，感覺好溫暖，好舒服…。

 

 

 

 

 
幾經道別之後，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所有認識的一切，

來到了陌生的大都市。

初入大公司的我，只是個最菜的菜鳥職員，

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做什麼事情都很不順，

甚至連印表機、碎紙機都欺負我，你就知道有多慘了。

 
「新人嗎？」一位長的很像電影上常出現眼鏡女秘書的女性看著我問道。

 
「恩，我今天剛進來，印表機沒辦法動了…。」

 
「故障了，我教你，這種時候通常只要……。」眼看著她東開開西關關，

印表機就像復活了一樣，繼續著咑咑聲的印表工作。

 
「就ＯＫ了。」好厲害。

「你剛進來，不懂的地方就來問我吧，我很樂意幫你解答。」

 
「嗯！謝謝妳！前輩。」來第一天就遇到好人…。

 
女前輩微微笑後就離開繼續辦公了。

 
才正在想第一天工作就會遇到好心人，突然間。

 
「她剛是不是跟你說不懂的就去問她對吧？」旁邊突然冒出一個體型高高壯壯，

手中也拿著要印的公文，似乎是在女前輩離開後才進來的一名男性。

 
「你要小心一點哦，你被她盯上囉，她可是老闆的秘書，

跟她太接近你可是會被老闆列入黑名單的。」我沒想到剛剛那個女前輩真的是秘書…。

 
「先前就有好幾個新人就是因為這樣子而被玩的很慘，結果都辭職不幹了。」

「這麼可怕…。」夢想的美好總是比不上現實的殘酷。

 
「好在前輩你有告訴我。」

「你今天新進，我請你去喝杯酒！」前輩開懷的拍我背笑著說。

來到公司第一天就加班加到晚上十一點多，更慘的是還不算加班費…。

很累，累歸累，還是抵不過前輩要請客的堅持，下班後我們到了一家小麵攤吃麵喝點酒。

 
 

 

小聊了一下，原來前輩會找我搭話，

是因為在公司裡前輩沒什麼朋友，不只是前輩而已，

而是所有人都是，每個人都超時加班，這問題在公司裡面日亦嚴重，

每個人都想趕快把自己事情做完好下班回家或是辦法把事情推給別人，

人人各自為陣，

在這環境要有朋友真的很難…。

大公司裡大家都要求生存，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競爭者，

一個不小心就會中了人的計，背了莫名的黑鍋。

所以前輩要找可以聊天的朋友，

當然是從還沒被大公司制度化下污染的新人，

也就是我，以紓解沒對象可以吐苦水的煩憂。

 
 

 

 

「你可要好好撐下去，在這資本主義下，這非人的工作還是得做。

但千萬不要讓工作，把你的感情給抹殺掉了。這是過來人給你的一個忠告…。」

這是前輩語重心長的對我說，

不知道為什麼，邊吃麵還會感覺到鼻子酸酸的…。

 
 

 

 

第一天過的充實又累，

只不過一下子就了解公司內部的鉤心鬥角，

也讓我心裡也產生了很大的震撼，所謂進步的社會就是這樣子，

感情的實值比不上金錢上的名目，

阿諛諂媚變成唯一活在社會上的方法，對於我今後也要變成這樣的人，

我就為我自己感到無力…媽媽，

難道您就是在這大時代下賺辛苦錢來養育我們嗎…。

 

 

 

 
依照往常，

這一陣子也有一些新人被女祕書給騙去當玩具玩，

有的比較機靈的新人會比較早發現，以致於不用被老闆列入黑名單之中，

我發覺，搞不好這也是發掘會想或是不會想的人的方法也說不定。

這段期間我與前輩也拉攏了不少新人進入我們的朋友群中，

因為還沒被污染的一張白紙，

要靠已經用封口袋保護起來的風景畫來教導，

為什麼要用封口袋呢？這樣才能夠方便隨時拿出來，

用彩色筆在紙上畫出一道道美麗的圖畫出來嘛，

再放進去保存，已免遭受污染，您說是吧？媽媽。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超時不算薪的加班工作，

做起事來總是得把眼淚往肚子裡吞。

但每每夜間在麵攤吃著拉麵時，

一想到媽媽也是這樣子從小把我們養到大，

我就得忍下去，我要讓家裡生活變好，我必須忍。

 

 

 
終於領到第一個月發的薪資了，

扣除健保等等其他費用，差不多是一萬塊錢，

我把一半的薪資寄回家，

在這時代電話還不是很普遍，只能以書信當作聯絡的方式，

雖然說我很想回家，

但是現在回去的話就沒辦法給家裡過好一點的生活了。

但是我真的好想家…媽媽您過的好嗎?

 

 

 

 

時間過的很快，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

在公司努力打拼之下，也順利的昇上高級主管的職務，

公司成長飛快，

當初的100名員工到現在的萬名員工，也顯示出台灣經濟剛起步的奇蹟。

已經沒有過去的超時加班，

沒有壓榨員工，沒有特殊待遇，

大家都是公平的，各職務做好份內的事情。

公司在新世代的領導下，顯現出不同以往的領導風格。

 
滿意目前狀況的我，

也接到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

是從家裡打來的…

是我弟弟們打的…

不知不覺手機掉在地上壞了…

已經不管是不是在開會中，只知道我必須回家。

『媽媽…為什麼……媽媽…為什麼……』坐車回家途中心理一直在想。

 

 

「哥…媽媽已經走了…」

 

「哥……媽罹患大腸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末期了…」

 

 
「媽叫我們不要跟你說……所以……」

 

『不是說好要等我回家的嗎……為什麼………』我已經不知道要擺什麼表情了…。

 

一樣是楓葉泛黃掉落的時候，天空很晴朗，

家裡一樣是老式的木門口，

屋頂一樣也是瓦礫東缺一塊西缺一塊，

所有幾乎都不變一樣…都是熟悉的一切。

或許是我的幻覺吧，

就在距離我幾尺近，

站在門口迎接我的那一位，

我想守護的那一位，

重要的那一位，

微笑著對我說著話。

我聽不到，

可是我卻感覺的到…。

 

一陣風把沙子吹進了我眼睛，

當我再度張開眼睛的時候，

卻不見了。

我哭了。

我真的哭了。

我胸口好痛。

我跪在地上，摀住胸口。

我好痛苦，好傷心。

 

「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媽媽我隨時都會在這等你回來的。」

 
也許有人的一生就是這樣。

努力打拼卻失去了珍惜。

那怕是那一杯為我泡好的熱可可亞。

 
在夜晚為我蓋好被子。

正在煮菜的背影。

慈祥的笑容。

溫暖的手掌。

還有那一句：「歡迎回來。」